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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鬼故事

WENGE年代得勢的人物,除了像張鐵生、邢燕子這樣貨真價實的勞模,大多是些地痞無賴,不是認真過日子的主。我們村裡就有一個這樣的人,叫李若賢。

李若賢名字很文雅,人卻相當魯莽,也有魯莽得可愛的人,但這個人絲毫不可愛,而是少根筋的那種壞。他喜歡藉著運動的機緣整人,他住在村西頭,輩分也比較高,和我家沒有什麼過節或者淵源,但我聽到村裡人常常提起他時,都是很嫌惡的語氣,有的人說他缺心眼,也有的人說他楞,總之評價都不高。

文GE結束以後,運動都成為過去式,大家都開始安心過日子了,他也安分下來。村裡都是祖祖輩輩相鄰而居的老少爺們兒,被他整過的人,肯定有記恨的,但日子還是這麼過吧,一個特殊的年代,形成的仇恨恩怨也不過在小人物的生命裡潛伏,引不起什麼波瀾了。只是在大隊開會,或者大隊院裡放電影的集體場合,我們還會看到他,站在一個比較顯眼的地方,嗓門很高的說話,有點旁若無人、招搖炫耀的樣子。

他就是第二個鬼故事的主人公。

我認得他的時候他應該就有五六十歲了吧,人到晚年的他,特別喜歡喝酒。那時村民都窮,沒有喝酒的條件,就是藉著婚喪嫁娶的機會喝個痛快,因為是別人買的酒,不心疼。

那時冬天,李若賢去我們村西邊他的一個親戚家,有個孩子結婚,他去「點茶」,按照風俗,去祝賀娶親的人家叫「點茶」,生孩子的叫「送粥米」。那個年代「點茶」就是蒸上一「苑子」饅頭,買一丈紅花布,或者再放上10快錢。他是晚上回來的,也是很晚了,夜路。上面已經說過了,那時的夜不像現在,除了有月亮的晚上,戶外就是一團漆黑,沒有現在徹夜的路燈交相輝映。

他那晚喝得有點多,暈暈乎乎,那時路不平坦,又沒錢,所以連個自行車都沒有,他是步行著回來的。他挎著「苑子」,顛著腳步,從田野裡的小道上,抄近路回村。走著走著,看見前面一個小孩兒,五六歲、六七歲的樣子,挑著一盞燈籠。等他走近了,小孩說:

大爺爺,我是某某家的某某誰,天這麼黑,我送你回去吧。

某某是村裡一個人的名字,是李若賢的熟人,但那時一家都養好多個孩子,所以對一個熟人的小孩他是認不上的,但孩子認大人卻比較容易。可是他也真是喝得太多了,竟然沒有反思這個冬天的夜裡,這麼晚了一個小孩怎麼會自己在野外,還打著燈籠走路?男人喝酒,自己上癮,其實往往是會做出糊塗事。再說他本來也有點二百五。他竟然很高興的,任由那個小孩兒在前面打著燈籠,一路引領著回了村,路上他們還一邊走,一邊談話。進了胡同。進胡同的時候小孩兒說:

大爺爺,你也就到了,我也要回家了。

李若賢說,好吧,幸虧了你這個孩子,你也回去吧。

到家倒頭就睡。一覺醒來已經日上三竿。他起來吃了飯,和老婆和唯一未嫁的小女兒說昨晚的事,他直誇誰家的孩子那個好,那個懂事。他的老婆和女兒卻都驚黃了臉色。他們說:肯定是你喝多了,糊塗了,要不就是做夢。

他說是喝了不少,但那個孩子的確一直送到胡同口才回去。他就是誰家的誰誰誰。

老婆和小女兒爭著告訴他說:

可是誰誰誰家的誰誰誰,昨天上午剛剛掉在老槐樹下的深井裡淹死了,也是凍死了,不知怎麼失足掉下去的,撈上來的時候已經發了紫,沒了氣。

李若賢也是登時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老婆當天就去請教了一個神婆,按照神婆的吩咐,包了一百個餃子,還有一百粒黃豆什麼的,具體怎麼做法我也弄不清楚,總之是按照迷信的方式給他周全過去這件可怕的奇遇,而過後,日子也就還是平平常常的過下來。



最後交代一下,李尊一和李若賢,現在都已經作古多年了。故事裡的李玉蘭,聽說後來在異鄉離了婚,一個人帶著孩子,是否改嫁不得而知。如果沒有其他意外,她現在大約也成了50歲左右的老人了。

二??九年五月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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