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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評:反基督者

如詩的畫面似心碎的紙片,拼貼出夫妻交融的肢體下,太太驚異的眼神;伴著窗外的細雪緩緩墜落的男童;歌劇唱著:「讓我為我最嚴酷的生活哭泣,我渴望自由…」。

丹麥導演拉斯馮提爾除了前作《老闆,我最大》較恣意地呈現他的焦慮外,從他過去的《白癡》《破浪而出》《在黑暗中漫舞》《厄夜變奏曲》《命運變奏曲》,無不是讓女性命運坎坷,甚至身心受盡創痛,深入細看,更是讓女性引導眾人(尤其是男性)發現人性的複雜,或是經由女性救贖的過程,陷入更黑暗的世界。

英文片名《ANTICHRIST》及海報ANTI旁的♀,是他反基督反女性?森林伊甸小屋,夫妻是偷吃禁果的亞當夏娃被驅逐天堂,靠向撒旦。太太與丈夫辯論女性被迫害不是「性別」,而是「本質」。「惡」是人類的本質。反女性?和他承繼媽媽的生命歷程有關,但,他是反女性?他點出自大的男性:

太太認為從事心理咨商的丈夫很冷漠、自負、囂張、對她寫作女性論文的標題感想是「膚淺」。更別說法醫檢剖男童的屍體報告,丈夫說:「妳幫他穿鞋都沒發現把鞋子穿錯腳?」顯見丈夫平日自外於爸爸也該負的責任。和拉斯馮提爾第二次合作的性格演員威廉達佛,飾演專業冷靜的丈夫,畫出稜錐圖,慢慢地歸納出太太最頂層的恐懼是「自己」。他哪能預料自己也有恐懼、也會出手殺生、也會被太太多次強暴,重度傷害身體。

太太強大的性慾是伊甸園裡的「原罪」?衍生的暴力是拘禁丈夫的方式、剪除性器。然而,強大的自我傷害,都不能稍除她內心的痛苦。從夏洛特甘絲柏哀痛的眼神、淒厲的叫喊、光著下半身的追尋背影,似乎可以感應拉斯馮提爾全然體會精神上極度的狂躁。

夜半時分,小屋外像是大聲抗議人類的橡木果實紛紛掉落。象徵死亡的「三乞丐」是「哀傷」的鹿媽媽、「痛苦」的狐狸、「絕望」的烏鴉。森林獨木橋上,以近乎停格的緩慢速度前進的身影如夢似幻,如地谷地獄,幽深神秘美麗,逼近不真實的危境。全片以黑白攝影的畫面,構圖超凡精美,卻又讓人在觀影的過程裡坐立難安。

女性仍是被導演狠狠「判刑」為:丈夫以處理女巫的方式,把被他勒斃的太太綁在木樁上燒死。他走在幽靈處處的森林裡,幻見多具蒼白的裸身人骨,變成服裝齊整與他逆向而行的人。那段渴望自由的歌劇再度出現不自由,來自被拘禁的心魂,也是被束縛的未經深思的「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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