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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聽荷

我在月夜聽荷,是喝酒後的舉動,我趴在了殘荷之下,聽到了爆炸一樣的聲響,我聽到了巨大的聲音,其實只有心的一顆,驟然分裂,向相遠的方向散去。我趴在那裡,有長長久久的時間,聽到了蛙鳴,聽到了殘荷把風撕裂的絲絲聲響,還聽到了星星墜落的聲音像水滴落入陳年的深井。落的過程有一萬年,滴水的聲音就像琴音。這多麼像你走在大理石階梯上的聲音啊,我就是坐在那裡開始想你的。
   
    想你要從什麼地方開始呢?是日頭落下去,無可挽回的那一片斜面與三角嗎?
   
    我和你,似乎已經相識了一萬年,我們坐在舊年的網蛛前,歷數往事,竟是相逢相適相知過的。那一處從月夜深處撲散開來的笛聲,或許就是我們共奏的和鳴呢?可是,吹笛的少年長大了,世界一片寂寥和荒蕪。
   
    荒蕪和寂寥了的,豈止是笛聲呢?那殘荷的葉片頂上的那一種嘈嘈切切,看似熱鬧的一種靜寂,何嘗不讓人孤獨到心殤?我願意把自己的心捧在手上曬月亮,月亮因為驕傲的太陽不屑於月亮的逢迎,是否有了一種糟糕的心思呢?不然它何必在那麼深靜和涵和深夜,自殘了圓滿,變得那麼瘦削如一枚生銹的金色魚鉤呢?
   
    彷彿和我的來路一樣的月夜呀。我說,那從深山裡吹出來的風,為什麼一直浩浩蕩蕩吹到平原的草屋的茅簷,苦痛的塵世,將酒公佈給貧脊的心靈和豐盈的人生。同時還有珠算。
   
    我們相逢在秋氣浩淼的湖邊,這湖,應該有一個什麼名字才合適,叫相思嗎?略顯率虛,叫盈圓吧,還覺無力。不如就叫水吧。水是湖的本質嗎?但似乎又不拘於些。鏗鏘之水,你在去往雲朵與深海的劫難當中,你在走遠的時候,你會撿拾過我的影子嗎?你真的收藏過一個孤零的魂魄,並將在合在精美的書頁中間而從此忘記翻看而我就一直寄生在了你的那些偶爾劃過的睫毛的深影裡嗎?或者那不是影子,只是重瞳的錯光呢。
   
    你說,你要把理想置放於鞦韆架上,白雲蒼狗,童謠在郊外發出太陽的味道。磚塊收集了陳年的酒香,把質感泡成藥。我聽到你在夢中哭泣,反覆把那頁寫著我們共同經歷的日誌翻出殘荷一樣的聲響——於是,這殘荷的聲音,是一種無可忍受的噪聲呢還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天籟?
   
    我愛的你,你的眼神正在遠離。在逃跑的那麼快,那麼矯健,那麼徹底,你將消遁於我的人生,把時光詭異的把戲再演一次給我看,給我的人生還有你的人生。你平躺於音樂響起的光明,把大地上最初一次震動傳送給我,然後放下發燙的鏵。
   
    你說,很受傷。
   
    我把泥土抓起來,放在我們中間。不是要塑你的形象吧,你早已經爛熟於胸。我是要把泥巴捂在你說的那個受傷的缺口上面。它在哪裡呢?它只是一個時代共同的創口嗎?那麼我需要太多的泥土。我去哪裡尋找這麼多的資源?親愛的,一想到正在流血,我開始焦躁,想把頭碰到那個銳利的鏵尖上。
   
    在這樣的普遍創傷的時代,誰會有一雙流血的刀刃都捏住的大手呢?那頂我頭上的那片巨大的枯荷就不是。
   
    留得枯荷聽雨聲,聽到的何止是雨聲,那彷彿如淚滴嗒的,也經過了枯荷的放大呢。我從那麼遠的地方起來,看到花盛放,聞到沁香,聽到展放的植物的強聲,又被炫光所迷惑,坐在了這裡,發一些概吧,我是否還可以撿起業已扔進了樹叢的草鞋,繼續往我不知道的地方瞎走一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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